古鄖陽城一角。
古老的鄖陽城
2019年12月11日14版“悅讀”版介紹了黃忠富先生《鄖陽藩鎮(zhèn)研究》一書，序言中提到鄖陽曾經(jīng)有過一種行政建制叫藩鎮(zhèn)，但這204年鄖陽歷史籠罩著神秘面紗。見報后，讀者對關于藩鎮(zhèn)的內(nèi)容頗感興趣，很想知道當年鄖陽有著怎樣的體制。現(xiàn)請黃忠富先生針對讀者感興趣的問題，對藩鎮(zhèn)進行解讀。
自明成化十二年（1476年）至清康熙十九年（1680年）的204年間，先后有121任封疆大吏蒞臨鄖陽擔任巡撫。然而這段珍貴的歷史被蒙上了厚厚的塵埃，直到本世紀初萬歷 《鄖臺志校注本》面世，才終于撩開了此一段歷史的神秘面紗。十多年來，學界對鄖陽巡撫治理之下的行政建制的性質(zhì)和名稱眾說紛紜，有人說這是一個地方政權，更多人說它是一個軍政府，還有人把它稱做“湖廣行都司”，更有人把它叫做“撫治”，甚至有人說它就是鄖陽府。實際上，鄖陽當時存在著的是一個相當于省級政權的“藩鎮(zhèn)”。正是由于過去對鄖陽藩鎮(zhèn)研究的缺位，導致了人們對于歷史資料中所出現(xiàn)的 “宏藩巨鎮(zhèn)”“鄖鎮(zhèn)”“鎮(zhèn)城”等字眼要么無視，要么冒猜臆斷，出現(xiàn)概念和稱謂錯亂的局面。
鄖陽巡撫治理之下的組織是一個地方政權
隨著明萬歷 《鄖臺志校注本》《鄖陽撫治兩百年》的出版，雖然撩開了鄖陽藩鎮(zhèn)神秘的面紗，然而鄖陽巡撫治理之下到底是一個什么性質(zhì)的結構組織？眾說紛紜，莫哀一是。實際上，當時的鄖陽就是一個相當于省級的地方政權。
首先軍鎮(zhèn)無一例外存在于固定居民不多的邊塞，而鄖陽在國之心臟處，境內(nèi)居住有大量農(nóng)民，不可能讓軍隊代管地方。其次，當時鄖陽巡撫所轄各衛(wèi)、所的兵力有限，而且防御地方遼闊，關隘眾多，沒有野戰(zhàn)出擊能力。巡撫標下之兵只有300人，職責是保護巡撫和巡撫衙門的安全，所以當時鄖陽決不是一個軍鎮(zhèn)性質(zhì)的組織機構。第三，明代省級政權的標志是三司和監(jiān)察御史衙門齊全，當時在鄖陽設有布政使司、按察使司和行都指揮使司。至于監(jiān)察御史衙門，在鄖陽又叫大理公署，因為第一任鄖陽監(jiān)察御史吳道宏在中央掛職為大理寺少卿。
總之，當時的鄖陽決不是軍鎮(zhèn)，而是巡撫治理之下的地方政權。
鄖陽撫治時期的政權名稱叫藩鎮(zhèn)
這里需要理清撫治、行都司、鄖陽府、藩鎮(zhèn)幾個概念。
撫治一詞，原意是安撫治理的簡稱，指地方官員對屬地管理的手段之一。到了明中期，“撫治”一詞又成為一種官職，為巡撫的別稱，特指鄖陽巡撫，“撫治”從來就不是地方政權機構的名稱。湖廣行都司，只是鄖陽巡撫屬下的三個省級機構之一，為省級軍事管理機構，防區(qū)比鄖陽巡撫所管轄的地盤小很多。鄖陽府，只是鄖陽巡撫所管轄的諸多府之一，不能把知府與巡撫相提并論。
“藩”有屏障和保衛(wèi)的意思，古代皇帝把自己的兒子分封到各地去建立藩國，就有屏障和保衛(wèi)中央的意義，也是一種實體政權。后來，還有建立在邊陲地區(qū)藩鎮(zhèn)，它和藩國一樣直接屬皇帝和朝廷管理。因此，藩是地方分權概念，是古代中國分疆治理的一種政治制度。到明清，“藩”又成為了省級政權的代名詞，人們普遍把布政使（相當于今天的省長）稱為“藩臺”。
“鎮(zhèn)”，這里指自秦漢以后就一直存在著的藩鎮(zhèn)，此前都是以軍事代政的軍政府。到明代，真正設在內(nèi)地的純政權性質(zhì)的藩鎮(zhèn)鄖陽為首次，后來才有南贛、偏沅等藩鎮(zhèn)政權陸續(xù)出現(xiàn)。到明清，“鎮(zhèn)”也成為省級政權的別稱，如巡撫帶著班子和大印外出，文獻上都統(tǒng)稱為“移鎮(zhèn)”，在高斗樞《守鄖紀略》和《盧象升疏牘》里，就有多處鄖陽巡撫、湖廣巡撫移鎮(zhèn)的例子。
藩國和藩鎮(zhèn)都只是政權類別的叫法，在具體指稱時往往都要去掉“藩”字再稱為某國或者某鎮(zhèn)，因此鄖陽藩鎮(zhèn)在具體稱呼時只能叫鄖陽鎮(zhèn)或者鄖鎮(zhèn)。
《鄖臺志》里有大量文字表明鄖陽是藩鎮(zhèn)
《鄖臺志》是中國歷史上罕見的一部藩鎮(zhèn)志，所謂“臺”一般是指巡撫，在這里也指“臺鎮(zhèn)”。《鄖臺志》中提及鄖陽建制為“鎮(zhèn)”的地方可謂比比皆是。如在《總鎮(zhèn)》開篇：“鄖古無鎮(zhèn)，有鎮(zhèn)自成、弘間……臺鎮(zhèn)鄖陽府……”意思是說：鄖陽藩鎮(zhèn)開設于成化、弘治年間，首府在鄖陽。
然后，在《分道》篇，在《形勝》篇，在《山川》篇，在《官屬》篇，在《標兵》篇，在《奏議》篇等，都有“鎮(zhèn)城”“巨鎮(zhèn)”“鄖鎮(zhèn)”“雄藩巨鎮(zhèn)”“總鎮(zhèn)”“三垂重鎮(zhèn)”的提法，表明當時的鄖陽就是一個藩鎮(zhèn)。
《明實錄》里反復提及鄖鎮(zhèn)
《實錄》是宮廷所編纂的資料，在每一位皇帝駕崩之后，朝廷都要組織專班給他編纂《實錄》，因此其內(nèi)容可信度極高。萬歷《實錄》記載著有關鄖陽藩鎮(zhèn)的事例。
如萬歷四年（1576年）五月癸丑日記載：“撫治都御史王世貞言：‘本鎮(zhèn)團練精兵，歲計不過費三千金止耳……每年照舊扣解本鎮(zhèn)，以充兵餉。’”
萬歷十一年（1583年）正月辛巳日記載：“復順天、鄖陽二巡撫。先裁革，御史王國言：‘順天邇鄰北虜，鄖陽叛亂之區(qū)，兩鎮(zhèn)巡撫必不可缺。’上從之。”
明代文學作品里所提及的鄖鎮(zhèn)
提及鄖陽藩鎮(zhèn)的明代文學作品，也舉兩例王世貞的詩作好了。
王世貞于萬歷二年 （1574年）任鄖陽巡撫，他與張九一（字助甫）是好朋友，張九一在上任甘肅副使時，帶著他的弟弟張九二（字見甫）路過鄖陽，王世貞留駐款待。后張九一升任寧夏巡撫時還繞道來鄖陽與王世貞相會，因此他們相互唱和留下不少精美的歌詠鄖陽的詩篇，其中就有一首王世貞的《助甫攜見甫過鄖鎮(zhèn)留飲喜贈》詩，詩中有一句 “折節(jié)客驚麇子地”。“麇子地”指鄖陽，因為鄖陽在春秋戰(zhàn)國時期就是麇國的領地，為子國。
王世貞還有一首《北風吹江浪黏天》詩，其《序》中有：“甲戌冬（萬歷二年），余領襄漢節(jié)甫之鎮(zhèn)，而信夫書至矣，余且將有太和之登”的句子，里面的“襄漢節(jié)甫之鎮(zhèn)”，就指的是鄖陽藩鎮(zhèn)，句意為節(jié)制整個漢江流域的大鎮(zhèn)。這里的“襄漢”，指的是整個漢江流域；“節(jié)”，是指大臣出任封疆大吏時所持的憑證，即符節(jié)；“甫”是大的意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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